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民国至今本土影像收藏述略

仝冰雪 中国摄影杂志 2023-11-30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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封面图:老罐子,2019 蔡东东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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肇始于欧洲的摄影术正式发明已逾180年。1844年,摄影术诞生五年后,正式传入东土。国内对摄影的认知,从清末“奇技淫巧”的排斥和误解,到民国达成摄影乃“美术之一端”[1]的共识,不过几十年的时间。此后,影像作品开始作为一种艺术收藏品,在中国登堂入室,逐渐被一些风雅之士,以各种各样的善缘而集藏。到今天,中国本土的影像收藏之路,已逾百年。
 
浙江南浔金桐宅邸陈设,1889 年,仝冰雪收藏 
从晚清开始,本土望族家庭已经开始在厅堂陈设照片。1889 年金桐的夫人冯氏去世,金家承德堂这个房间里挂起了挽幛 挽联,两边悬挂着已故男主人金桐的油画(左)和照片(右),桌子上为冯氏遗照,两侧还有南浔的各种风景影像。

影像收藏之目的,从最初单一怡情悦性的个人爱好,发展到了今天投资理财的机构介入。那种古玩摊前寻寻觅觅的淘宝乐趣,也逐渐被现在拍卖场上一掷千金的豪气所替代。近二十年来,随着互联网的发展,网络淘宝的兴盛,全球物流一体化愈加发达,又给影像收藏带来了无限的机遇与挑战。相比传统的中国金石、书画、玉器、瓷器等超千年的收藏史,本土影像的收藏,不仅时间短,目前也还属于小众。笔者草此拙文,略为评述,权当抛砖引玉,以期探讨未来发展之潜力。
 
摄影术与生俱来的西方文化和工业革命的特质,貌似与古老的东方文明和农业大国格格不入,尤其是与中国“旧学”可能毫无关联。不过,笔者首先想为大家介绍的,就是“旧学”大家邓之诚先生从民国初年就开始的影像收藏故事。
 
邓之诚旧藏:上海的粤妓,佚名照相馆,银盐纸基,手工上色,1880 年左右, 照片及纸条上为邓之诚手书,现北京兆兰堂收藏

邓之诚(1887~1960),20世纪中国著名史学教育家,被誉为“中国通史权威”[2],曾培养了一大批文史考古学者,门人弟子号称有三千,著有《中华二千年史》《骨董琐记全编》《清诗纪事初编》等。其为人为学,颇有古名士风。这位“旧学”大家同时也是一位清末和民国影像的收藏大家。
 
邓之诚旧藏:老妇人及孩童,北京丰泰照相馆,蛋白纸基,1890 年前后, 卡纸上题跋为邓之城手书,现仝冰雪收藏

1917年,邓之诚应北京大学之聘,任教授。赴北京后,被教育部国史编纂处任命为国史纂辑员,兼任《新晨报》总编辑一职。1921年起,专任北京大学史学系教授,又先后兼任北平师范大学、北平大学女子文理学院和燕京大学史学教授。在他主笔《新晨报》时,他就开始收藏《晨报副刊》刊发的新闻照原件,其中就有1930年梅兰芳赴美演出时,已经做好了来不及带走的北京老式戏台模型的照片。
 
当然,更多的照片都是邓之诚从旧书铺、旧货摊、小市地摊,以及打小鼓[3]的手中购买的。据他的学生回忆,很多卖破烂的专门为他收集照片送去,他就出高价收买。除了小商小贩,他的“眼线”中也有一些同好大家。张次溪,著名北京史地风物学者,民国北京民俗界奇人和北京掌故的大家,常常售卖北京照片给邓之诚,被邓称为“相片张”。根据《邓之诚日记》记载,1956年12月19日,在北京师范大学历史系工作的张次溪又一次上门推销照片:“‘相片张’来,以十三元得照片八十张,云是徐郙后人卖出者。”
 
夏佩珍肖像,上海沪江照相馆,银盐纸基,调蓝色,明信片格式,1930 年前后,仝冰雪收藏 
收藏明星照在 1930 年代的上海成为时尚,沪江照相馆就以拍摄明星见长。1935 年,上海的《歌星画报》为优待各界读者, 特别赠送上海著名大歌星的亲笔签名,并加题上款之原底照片一万帧。夏佩珍在《火烧红莲寺》中主演昆仑派女侠甘联 珠,一炮打响,红遍全国,成为当时最红的第一位武侠女明星。

邓之诚先生生前影像收藏最丰富时,共有八千余幅之多,大约可分为三种类型:一是清末民初各种人物照片,上至王公贝勒、达官贵人,下至名优名妓无所不包;二是北京市的风俗照片,茶叶铺开张、妙峰山走会、大出殡起杠、新娘子下轿,等等;三是大树的照片,这是很特别的影像收藏,据介绍,是因为“见乔木而思故国,意识到这样的照片,是深刻地反映了一个历史学家热爱祖国的内心世界的”[4]。在这琳琅满目之中,更有许多精品影像,甚至到今天,很多影像藏家也可能没有经眼过:宣统元年西太后那拉氏大出殡时所有明器纸扎的大型影集,所拍都是出殡时神武门后景山前大街上的纸扎明器:各种仪仗队、花翎顶戴的纸人纸马、御辇、西式双马大马车、八抬大轿、全份执事,等等。照片都是12英寸大照片,影集应该是内务府负责大殡的机构装订成册赠各国使节的,照片册硬面四周烫金,极为考究。
 
天津歌妓杨翠喜大幅照片。照片12英寸,是杨翠喜和另外12个女扮男装的歌妓合影。当年,段芝贵以一万两千金买下美艳如花的杨翠喜,赠庆亲王儿子贝子载振为妾,后被告发,此案曾轰动京城。邓之诚先生在自己收藏的很多照片上都有亲笔题跋,而且题得非常细致。在杨翠喜的这张照片上,就有跋语近八百字,交代了杨翠喜案的来龙去脉,最后感叹道“杨翠喜里巷狭邪,非有倾国之貌,因缘附会,亦得传播人口,衰世乏才,乘时擅权者,不能高于此辈,则可慨也”。[5]
 
可惜的是,邓之诚先生如此丰富之影像收藏,生前未能整理出版,而邓之诚1960年1月6日病逝于北京。1962年,在时任北京图书馆(今国家图书馆)馆员冯宝琳女士的努力下,通过反复与邓之诚亲属交流,多次谈判议价,最后,北京图书馆以3000元购入邓之诚先生当年收藏的绝大部分影像[6],凡597种,其单张照片5180张,相册51本[7]。目前,这批冰藏的影像,亟须有志之士的系统研究和发掘。
 
2002年,在中国嘉德秋季拍卖会上,有20张邓之诚先生藏影释出,被北京兆兰堂主人收藏,笔者所藏这幅即为兆兰堂主人所赠。
 
邓之诚先生在史学研究中,始终认为读史意义在于国计民生,他非常重视搜集百姓日常生活和休闲娱乐方面的史料,影像收藏正好弥补了文字记录的不足,这也正是古人“左图右史”治史观念的现实应用。
 
邓之诚先生不是当时的影像收藏孤例,民国时期,有不少爱好者、文人雅士等开始了自觉的影像收藏。
 
上海《申报》增刊上,曾刊登一篇关于照片收藏的文章,这个名字为“牛”的作者谈到了自己收藏各种不同照片的原因。他收藏妓女照片、舞女照片、明星照片、淌白(上海对私娼的称呼—作者注)照片,“苟其拍得道地,面庞儿俊俏,我便要买来,把绘图钉订在墙上,朝夕相对,殊觉有趣”[8];收藏山水和古人古物的照片,“世界上名山胜景很多,往往不能前去畅游,倘然看见了照片,也如前去游过一般。又如稀世之宝,历史上有名誉的人物,在事实上无法收藏的,假如看见了照片,也如收藏过或亲炙过一样”;收藏名人照片,“挂在壁间,便如同某要人‘斗室谈心’、‘前席共话’一样”;这位作者也收藏时事照片,当时“九一八事变”之后,日本侵华,四省沦陷,东北的热血男儿和爱国志士,于白山黑水间和日军搏斗,所以他也收藏了抗日义勇军的不少照片,“看见了这种照片,一腔热血,也觉要沸腾起来”。
 
《黑白影集 一九三六— 三七》,黑白影社 1936 至 1937 年展览作品合集,当时展览照片都标价售卖,供爱好者入 藏。影易时代供图
 
有一些摄影爱好者,学会摄影之后,开始收藏名家名作。一个叫“华”的摄影爱好者撰文《摄影忆旧》,回忆了自己的照片收藏,“举凡几位名家的摄影集,只要知道的都去买了来。记得某次参观黑白社的摄影展览会,有两帧标着售价二十五元的照片,我呆呆地立着不想走开,归家来想着用什么办法弄来,即是出于偷窃也是不惜的样子”[9],今天来看,这位叫“华”的作者,绝对算得上一位影像收藏痴迷者,都快要走火入魔了。
 
1936 至 1937 年黑白影社展览作品图,影易时代供图

上述引文中提到的“黑白社”,即“黑白影社”,是中国1930年代规模最大、影响最广的摄影团体之一。1930年1月1日在上海成立后,曾举办过四届影展。展览同时,展品标价售卖,观者可以收藏。1937年4月,最后一次影展时,“到场参观者,有中外人士千余人之多,为历届展览所未见......每件作品定价六元,备爱好者收藏购定”[10]。摄影艺展,为培养中国的影像收藏无疑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。
 
而社会名流加入影像收藏大军,无疑进一步扩大了影像收藏的社会影响。1941年11月21日,天津影响最大的小报之一《新天津》之副刊,登录了沽上名流、幽默作家陈沉的文章—《关于照像册》,谈及自己的影像收藏,他最钟爱的两本贴册,一本是“贴了咱和老婆订婚时起,直至现时眼下有了小阿龙时每年一张照相片”;另外一本,“是许许多多男女好朋友,五光十色,各有各的好瞧”。不过,陈沉先生收藏的其他照片“顶少数说,也有几百张,并且还都是十分名贵的,一共贴有十几册......不论中国、外国,不论山水人物,只要他的艺术成分十足,咱就爱!”这种跨越国别,注重其艺术价值的收藏理念,已具备了一个职业收藏家的风范。
 
民国上海滩才女,1930年代有名的美女画家周炼霞,在书画界和诗词界享有丹青妙手和“金闺国士”的盛名。在艺事之外,周炼霞唯一的爱好就是“收集摄影,她的闺中藏有十余册粘着各式各样摄影的册子,其中很多名贵的照片”。[11]周炼霞的摄影收藏还有了投资的意识,因为“炼霞小姐是将它当作一种艺术财产的”。周炼霞影像收藏爱好,不知是否和丈夫徐绿芙有关,徐是上海小有名气的摄影师。1928年,为了庆祝结婚一周年,周炼霞的画作和徐绿芙的照片结集出版,取名《影画集》,收入40余幅为周炼霞拍的照片和她的绘画作品。
 
日内瓦中国国际图书馆外景,胡天石中国影像收藏展举办地,佚名拍摄,明信片格式,1930 年代,仝冰雪收藏

民国时期,也有藏家开始把自己的收藏公开展陈,甚至推向海外。胡天石,1901年出生于江苏江阴,1928年获得德国柏林大学博士学位,后曾任国际文化合作会议“中国代表”、国际劳工大会“中国顾问”等要职。他平时喜欢搜集收藏“中国之美术、雕刻、风景之照片”[12]。1933年,中国国际图书馆在日内瓦成立,成为1930年代中华民国在海外的一个重要文化机构。1935年,调任中国国际图书馆馆长的胡天石博士,把自己收藏的各种中国影像在图书馆公开展览,当时正值国联大会召开,嘉宾云集,“大为此间人士欢迎”[13]。这也应当是早期中国影像收藏家为数不多的展览记录之一。
 
西湖风景,选自《亚东印画辑》,1930 年左右,配日文说明,韩一飞供图 
《亚东印画辑》连续十九年发行,每月十余帧,总发行量估计达几千种,其同源产品又名《亚细亚大观》和《满蒙大观》。目前国内众多机构和私人都有收藏,收藏上千帧的机构和个人不在少数,尤其是这几年大量照片从日本回流,可以说,《亚 东》是市场上单一主题存量最大的历史影像。


《京张路工摄影》(上下册)。同生照相馆谭锦棠拍摄, 1905-1909 年,银盐纸基,北京图书馆、上海图书馆均有收藏 
照片记录了中国自行设计、建造和管理的第一条干线铁路, 由杰出的中国工程师詹天佑先生设计和修建。

而国家的公藏机构,此时也有通过购买、接受捐赠或者档案接收等方式,开始了影像的购藏。以国立北平图书馆(今国家图书馆)为例:《亚东印画辑》是今天影像收藏者比较多见的系列照片,从上世纪20年代开始,日本为了在中国开展情报收集活动,拍摄发行了《亚东》系列照片,当时的国立北平图书馆就曾购进《亚东》系列照片1639帧[14]。1932年,曾任平汉铁路全路总工程师的法国人普意雅的遗孀,把普意雅拍摄或收藏的照片及其他文图捐赠给国立北平图书馆,这批以北京为主、以平汉铁路沿线地区为辅的地方社会生活照片,大部分拍摄于1900年至1910年间,少部分为此后至1930年代以前拍摄。1945年,抗战胜利后,国立北平图书馆还接收了查抄伪“华北政务委员会”及其伪“会长”王揖堂的大批照片,内容为日伪时期北京活动,以及王揖堂本人收藏的清末、民国人物照片。这些收藏,构成了今天国家图书馆影像收藏的基础。
 
新中国成立后,历经各种政治运动,特别是“文革”“破四旧”,对影像的保藏,尤其是清末、民国的题材内容,可以说是毁灭性的破坏。文革“红卫兵抄家”,据不完全统计,北京市有11万多户被抄家,上海“抄了10万户资本家”,全国上下总共约有1000多万人家被抄[15],大量被抄走的影像被焚毁,有些则通过档案移交,被存放在国有图书馆、博物馆等,虽然有些在“文革”后被返还了,但大部分后来转成了机构的公藏。各种政治运动之后,能够有幸存留在自己手里的照片,一般家庭也是秘不示人,很难再进行二次流通。
 
当时也有不少明智之士,或为了化私为公,或为了避免被毁坏的厄运,捐赠或主动上缴了那些有着“封建主义”“资本主义”色彩的影像。1959年,詹天佑后人在詹天佑逝世40周年之际,捐赠詹天佑家族照片集和京张铁路照片集给北京图书馆(今国家图书馆),成为北图馆藏中国铁路史研究的珍贵影像。上海图书馆在建国初期就曾接受过不少显赫家族的捐赠照片,其2007年曾经举办《馆藏历史原照展》,都是从捐赠或建国初期的档案移交照片中选出的精品,涵盖孙中山、李鸿章、唐绍仪、张学良等著名人物,轰动申城。这些照片原系家族私人收藏,有很多是从未披露的“私房照”,又多涉及名人大事,所蕴含的信息也因此而显得异常丰富,文献价值很大;同时,很多影像是名家、名馆拍摄,艺术价值俱佳。
 
在公藏机构之外,从建国初到改革开放前,除了社会上商业性的照相馆外,摄影更多地成为了通讯社、报刊等新闻记者的专利,其影像作品也变成了职务行为,被供职单位入档。个人影像收藏出现了阶段性的空白。

改革开放后,特别是从上世纪90年代开始,中国的经济发展开始急剧提速。全国各地,尤其是大中城市,围绕着旧区改造、市政基础建设,开始了城市的大拆大建。正是在此次史无前例的大动迁运动中,很多家居老宅被拆,那里保藏的家族影像,因为先人已逝,或者后人不了解、不喜欢等客观原因,开始以垃圾或者古董的方式走入市场;政府部门、文化部门也开始大规模搬迁,囿于当时对收藏的认知所限,大量展览照片、照片底稿也流入市场。影像收藏迎来了建国后第一个黄金发展期,很多有眼光的市场先知先觉者,跟随推土机、垃圾车的动向,把握住了批量影像收藏的机会。
 
麻袋级(以麻袋为单位收照片—编者注)照片、底片收藏者赵庆伟先生,人称“破烂王”。通过“清洁工”和“废品收购站”的线人,赵庆伟在1990年代就收藏到各种老照片,号称百万张。从清代到现代,无论是风光、人物肖像,还是家庭、集体合影,只要买得起的他全买。
 
康学松先生,现在北京第一家私人影像博物馆—拾光影像博物馆的创办者,新闻记者出身。1990年代中期开始,他看到当作废品处理的老照片,抱着学习的心态,开始了影像收藏。他后来在北京潘家园旧货市场开店,得以购进大批送货上门的老照片,总数计几十万张。目前,他的拾光影像博物馆常设展出4000张左右的历史影像。
 
上海、天津、福州等其他大中城市,也有不少动迁中批量买入的收藏者。例如四川成都樊建川博物馆馆长樊建川先生在微博中说,已经收藏了几百万张老照片,目前正在进行数字化整理工作,这应当是目前本土数量最大的历史影像收藏。以量取胜,占山为王,那个特殊的时代,成就了这批骨灰级的影像收藏者。但正因为是海量收藏,加上个人研究能力的限制,除了数量,这些影像价值的开发,还需要时间和进一步的学术研究。
 
进入21世纪后,动迁带来的市场机会越来越小,而互联网的兴起,则为影像收藏带来了一个新的机遇。
 
全国第一个影像收藏团体、杭州之江影社主要创办成员雅集合影,2019 年,韩一飞供图

网络的全球性,交易的便捷性,首先使得大量雪藏海外百年的中国影像得以回归。晚清、民国时期,大量外国人来华拍摄,或者在中国购买了照片。因为社会的稳定,保存条件好等原因,大批中国历史影像重新被发现,借助互联网被交易到国内。
 
而在国内,各种古董交易网络的兴起,使得照片买卖开始脱离传统的旧货市场、古玩店等,从而变得更加高效和便捷。
 
不过,互联网的海量是无限的,价格是透明的,一个单体的收藏家,是无法像以前一样全部吸纳买进的,只能根据自己的爱好、理念和经济实力,分门别类入藏,因此,一大批专题收藏家应运而生。
 
温州永嘉江心屿,1924 年,温州本地爱吾照相馆,仝冰雪收藏

有的藏家聚焦自己所在的城市影像收藏,比如谭金土老苏州影像的收藏、紫日老厦门的收藏、吴燕子老成都的收藏、沙开胜老温州的收藏、徐希景老福州收藏,等等。特别值得一提的是,韩一飞老杭州影像的收藏,带动了一大批杭州及其周边城市的本地影像收藏群体,每个人有自己的收藏侧重点,后自发成立中国第一个影像收藏团体—之江影社,定期赏影雅集,在中国影像收藏史上写下了浓重的一笔。
 
有的藏家专门热衷某一题材的收藏,比如台湾收藏家秦风民国文史专题;陈申、黄健鹏民国美术摄影的收藏;王秋杭的“收藏女性”专题......我也是从2000年起,开始“实证中国摄影发展史”的专题影像收藏,历时二十余年不辍。
 
前重庆知府庆宝轩太尊全家相,1890 年左右,重庆均和昌照相馆拍摄,仝冰雪收藏 
收藏地方影像,各种“之最”很重要,均和昌为重庆第一家照相馆,由广东人梁晓初创办 于 1880 年左右,均和昌拍摄了一批最早的川、渝影像。

互联网时代,虽然价格“捡漏”的几率在减少,但影像的研究更为便捷,这为收藏家树立适合自己的收藏理念,坚持独特的收藏方向,提高收藏效率都提供了便利。正是因为专题收藏的单一性和互联网时代研究的便利性,专题影像收藏者可以不时推出自己的研究专著,展览、展示等,更容易从单纯的藏家向学者转化。
 
2006年,北京华辰拍卖首开影像专场,中国的影像收藏又迈入了一个新的时代。此前,虽然国内陆续出现了一批专业影廊,集中在进行当代影像的交易,但客户大部分是外国人,本土影响有限。从华辰影像首拍开始,影像收藏的种类开始明晰,主要分为历史影像、纪实影像和当代影像三大类别,价格标杆也变得透明,不时涌现出一些百万级甚至千万级的藏品。国外大宗中国历史影像开始回流,本地深藏的大家族影像,各种稀有照片册等也开始释出。
 
国内首次影像专拍— 华辰影像拍卖现场,2016 年 11 月 23 日,影易时代供图

今天,作为一个全面进入市场的新兴收藏门类,相比来说,影像收藏的学术门槛不是很高,价格也相对亲民,入门和全面介入资金量不需要很大,并且赝品极少。读图时代,几乎人人拍照和制作图像,这无形中拉近了很多普通人和收藏的距离,使得影像收藏近年来逐渐升温。从越来越多的影像收藏参与者可以看出一二:除了个人藏家之外,国家的美术馆、图书馆、博物馆更多地开始通过商业操作模式购藏影像作品。众多的民营企业、艺术基金和公益机构,如IDG风投、香港梦周基金会、北京泰康人寿、影易时代、三影堂、河南全视影像、兰州谷仓、上海复兴基金、长沙谢子龙影像艺术馆、淄博云志艺术馆,等等,也共同参与到了本土影像的收藏大军中。
 
正是因为机构背后的资本助力,当今的影像收藏,才重器频出,价格上昂。但这都无法阻挡众多民间影像收藏馆、博物馆或艺术馆开始筹建或开门迎客。也许很多个人藏家或影像学者无法承受拍卖会上的精品昂价,但时代的发展,金融介入影像收藏市场已是大势所趋,也无法避免。资本的巨大力量,对吸引更多的精品重器流入市场,解放影像艺术家的创作生产力,以及推动学术研究,必将起到积极的作用。

影像收藏的本质,不仅是对影像本身的物理保存,更是一种对其蕴含的文化和艺术的传播与传承。影像收藏的价值判断,涵盖了历史、文物、艺术等多个方面,相信每个收藏者都有各自的标准。不同的影像收藏者,正在以自己的独特方式和价值判断,保藏、出版、展览、交流藏品,这实际上是与中国影像史构建的一种积极互动,更是对中国影像史书写的深度参与。共同推动收藏背后的影像史学术研究,构建系统的本土影像批评体系,也许是未来中国影像收藏从本土走向世界的关键。
 
仝冰雪为影像收藏家、摄影史学者。
本文首发自《中国摄影》2020年4月专题“重心归位— 中国影像收藏的本土化趋势”

注释:
1.《摄影指南》序言,张元济,1923年,上海宝记照相馆。
2.“邓之诚”条目,《世界人名录》(东洋篇),日本国立国会图书馆所编,1996年新版。
3.指收旧货的小贩。1949年以前,北京的街头巷尾常常响起梆梆的小鼓声,人们听到鼓声,便知道是打鼓收旧货的来了。
4.《五居士藏影》《水流云在丛稿》,邓云乡著,中华书局,2001年3月。
5.《五居士藏影》《水流云在丛稿》,邓云乡著,中华书局,2001年3月。
6.《回顾舆图组照片的收藏》,刘忠民,http://www.chinalibs.net,2009年3月3日。
7.《读邓之诚云居寺摄影集》,吴元真,《收藏家》2002年11期。
8.《申报》1934年12月7日19版。
9.《申报》1935年6月26日18版。
10.《申报》1937年4月6日11版。
11.《申报》1940年11月30日14页。
12.《西京日报》1935年10月13日第3版。
13.《西京日报》1935年10月13日第3版。
14.《老照片‘亚东印画辑’与连续出版物‘亚东’》,李翠薇,《文献研究》,国家图书馆。
15.《破四旧时毁坏了中国多少珍贵文物》,新华网,2013年8月12日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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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中国摄影》2020年4期专题文章目录


 · 重心归位——中国影像收藏的本土化趋势  文/ 郑浓

 · 民国至今本土影像收藏述略   文/仝冰雪

 · 刘云志:收藏影像,传承历史   采访/ 李森

 · 黄建鹏:我的摄影收藏有两条主线  采访/郑浓

 · 罗勇:分享大于占有  采访/王江

 · 雨人:从摄影爱好者到影像藏家 采访/王江

 · 摄影在中国的观看、再现与表达——泰康摄影收藏的本土化路径  文 / 唐昕

  · 杨延康:摄影收藏是我精神的延伸 采访/李森

  · 蔡东东:一位艺术家的非典型摄影收藏 采访/李森

  · 我看中国影像收藏本土化 文/曾璜


《中国摄影》2020年4期专题推介


相比较传统的书画、瓷器、玉器的收藏,影像收藏在中国的历史相对较短,但是依然不乏很多藏家因各种善缘而进入这一领域。近些年,中国对自己本土影像研究的权重正在逐渐增加,本土摄影史的脉络正在逐渐清晰,本土影像收藏的切入点变得多元而丰富,关注本土摄影的资本对摄影在中国的发展轨迹,正在做出自己的认知与判断。《中国摄影》2020年4期以专题的形式对中国影像收藏的本土化趋势进行了探讨。不仅邀请一些行业内的研究者撰文,更是采访到很多中国本土影像藏家,他们的现身说法,可以让我们一睹行业的现状,同时引发对影像收藏本土化的思考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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